週末忽然動念想回到長大的地方去看看。也不遠,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

  小鎮有些許改變,但很多舊時的屋宇,現在仍然佇立在原來的地方,很像是,進入了時光的隧道。

  我變得滔滔不絕,不斷的跟老公說著那些陳舊的童年往事。

  每天上下學的路上都要經過的天主堂門前有一隻電線桿,是現在少見的木頭桿子,上頭被人用紅色油漆塗寫了什麼圖案或記號,我已經完全記不得了,但記得當時同學們穿鑿附會了可怕的意象在裏頭,每天放學走過時我總是害怕的抬眼張望,再迅速的走過,就那樣過了六年。

  天主堂的原址現在有兩棟建築,路邊是銀行,後面是天主堂還有附設的育幼院。那個有很大很美麗的庭院花園、還有小巧可愛教堂的天主堂是什麼時候拆除重蓋的?我想起一位同學,她的父親早逝,母親在天主堂裏幫忙,她家在往學校的路邊,是一棟很小很小的平房,現在也不在了。有一段時間我常常到她家門口叫喚她,等她一起走路上學。現在她仍然安好嗎?

  以前走起來很長很長的馬路,原來開車不過一兩分鐘就到了,學校旁那條田邊只夠兩人並肩行走的泥巴路,現在成了四線的寬闊大馬路。

  一切都沒有變,卻又稍稍的改變了一些。

  學校的圍牆改建了,從側門走進校園,左手邊仍然是球場,但鞦韆已經不在。一年級的時候,有一回跟同學一起盪鞦韆,我向來男孩子氣,從不害怕,鞦韆盪得老高、同學還在一旁幫忙推,最後我直接摔落地上,頭重重的一敲,當場大哭,同學們都圍過來安慰我。但上課鐘一打,他們卻全都棄我於不顧,跑得無影無蹤,我坐著坐著,突然覺得空盪盪的操場看起來很可怕,於是起身跑回教室去,老師也完全沒有問我為什麼這麼晚進教室?

中低年級和高年級的教室分據學校的前後兩端,中間隔著操場相對。走到中低年級教室前的小廣場兼遊樂場,我驚呼出聲,三十多年前我玩過的溜滑梯竟然還穩穩的立在原處,我彷彿看見曾經幼小的我跟同學嬉戲其間的身影。

我還記得那個小廣場的一角。在入學報到的那天,擺了一張講桌,各班老師輪流上去清點他班上的孩子。我的老師叫到我的時候,疑惑了一下,先問名字要怎麼唸?看見我又嚇了一跳,她原以為我是個男生。媽媽帶我去的,爸爸有去嗎?我沒有印象了。我記得媽媽還特別告訴老師,爸爸是國中的老師,拜託老師特別照顧我。

教室都沒有改建,因為位於中間的樓梯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我在那裏上上下下了好多年啊,水泥扶手因為幾十年來學生們的手澤而溫潤發亮,一點也不顯冰冷,跟那個水泥砌的溜滑梯一樣。我終於明白,偶爾會在我夢裏出現的水泥樓梯原來在這裏。

噴水池還在、老虎獅子駱駝等等的水泥雕像也都還在,隔幾年就有人為它們重新上漆吧?才能一直留到現在。

以前某位師母把屋子一角充做學校福利社的日式宿舍也還在。下課時似乎全校的學生都集中在那裏了,人山人海,師母連收錢都來不及。那位師母從來沒有好臉色,慣常擺著一張臉,兇得不得了,一年到頭幾乎都是穿著睡衣捲著髮捲坐在榻榻米上,很是邋蹋,像是周星馳電影功夫裏老去的小龍女那般,我一點也不喜歡她,但是學校裏只有這裏才買得到顏色鮮豔或紅或綠或黃的各式垃圾食物。

宿舍現在空無一人,但仍留存著某些生活的遺跡,竹竿上還晾著一些年久的破爛衣物。外圍拉起了黃色的封鎖線,漂亮的日式屋舍已經頹圮坍塌成了危險建築。最終,它仍是要走入歷史,只能留存在記憶中了。

  在操場一側高高低低的單槓,看起來和我當年玩的單槓一模一樣,真懷疑它們怎麼可以存在這麼久?五六年級的時候,我幾乎每天下課都跑去拉單槓,在單槓上翻轉擺盪一點也難不倒我,玩到手掌心破皮流血再長繭。那時候立下了一個奇怪的志願:我不想當女生。然而完全不記得為了什麼?玩單槓就可以不是女生嗎?真是奇怪的想法。

  久遠的童年早已有些模糊不清,但走進校園,又喚回了許多浮光晾影,抓到一點邊,要再深入卻很難。

  一邊走一邊想起現在失聯的同學老師們,令人懷想的童年歲月啊!

2014/10/02刊於中華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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