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給了我一個漂亮的杯子。交待我回家要用洗米水泡個兩三天洗乾淨後才能使用。

  我不以為然的說,陶鍋才要泡洗米水吧?爸爸說他小時候家裏的杯碗買回家都是這樣處理的,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爸爸大概是清閒了,想起很多童年時候的事情。以前家裏新買的陶磁用具從未見過爸爸用洗米水泡過,現在他卻堅持要這麼做。

  說到砂鍋,他想起了一件關於祖父的軼事。曾祖父在江西開採鎢礦,據說非常富裕,在鄉裏造橋鋪路不遺餘力。祖父是個大少爺,大約是慣壞了的,不但揮霍成性,還染上吸食鴉片的惡習。爸爸說祖父有時會去抓青蛙回來,清除內臟後和生米一起放進小陶鍋中,放在炭爐上燜煮。因為會有鍋粑,舀不起來的,所以他是直接把鍋敲碎,取出裏頭與鍋型相同的青蛙飯,就拿在手上三兩口吃了。只煮一人份。忘了問爸爸他吃過沒有?但我想應該是只有看的份吧?

  對於吃一回就要敲碎一個鍋,我聽得瞠目結舌。雖然父親再三強調那是很粗很便宜的東西,幾乎等於現在的紙杯。我還是從中感覺到祖父富家子奢靡的氣息。

  前陣子在網路上看見關於用砂鍋煮飯的討論,都說飯好吃得不得了,我很想試試看,跟爸爸提到最近想買砂鍋,他極力阻止我,他說我不會煮,千萬不要去試。我笑了。對爸爸說我很會用瓦斯爐煮飯,「你不知道嗎?」爸爸遲疑了一下,問我怎麼會煮?我又笑了出來。

  高中的時候,每年夏天我們都用水塔裏曬了一整天熱呼呼的水洗澡,爸爸說,既然都用不到瓦斯,那就拿來煮飯,省點電費。他教我怎麼用火煮飯,之後每年的夏天,我都要負責煮出一鍋白米飯,不是我自誇,我用火以及不鏽鋼湯鍋煮出來的白米飯,甚至一點焦底都沒有。到現在,我仍然沒忘了這項技能。

  爸爸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不相信他曾經要我用爐火煮飯,他竟然完完全全的遺忘了這件事。

  唸世新的時候,幾乎每個學期我都會置辦一次盛宴請同學們來吃飯。大概是想家的時候,我就會想要煮飯。有一次是在學弟的租屋處,有廚房,但沒電鍋,這難不倒我,用爐火照樣煮出了一大鍋香噴噴的白米飯,同學們都大呼驚奇。我還記得隔天某堂課下課後,我又倚在教室門邊發呆,忽然兩個男生走來跟我聊天,大大的稱讚我煮菜的技能,最後很靦腆的說:「以後誰能娶到妳,一定很幸福。」等他們離去後,仍半發呆的我才意會過來他們說了什麼。來不及回話,「會煮飯就會很幸福嗎?」我想要這樣說。

  大概在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對婚姻有的是憧憬,簡簡單單的認為只要女生會煮飯,就會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吧?又或者,那是屬於已逝去的陳舊的年代裏對婚姻要求的最高標準?

  跟爸爸聊起的砂鍋又讓我陷入無邊的煩惱之中。這幾年廚房的配備幾乎多到無處可收藏,所以每要添購新的工具總要想了再想。為了玩玩看而添購的東西大抵都沒有必要,所以當時想了想,最後仍然沒有買。現在,又開始想著,一只砂鍋到底有沒有存在的必要性?

刊於104年2月16日中華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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