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果箱裏已放了兩週的地瓜葉,都萎靡了。

 這幾年地瓜及地瓜葉由黑翻紅,不知道是營養價值高的緣故、或者是好種的緣故?十幾年來我週週訂購主婦聯盟的一籃菜,幾無例外的,其中必定有一份地瓜葉。連續十二年下來。先生及兒子只要看見就哀嚎,後來多半放到爛掉丟棄,但實在太浪費,再後來,就分送給家人,幸而他們都願意收下。

 實在吃怕了,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訂籃菜。前幾週見另一位班員訂的籃菜皆是我家愛吃的蔬菜,回家立刻下訂,沒想到取菜的時候地瓜葉又穩穩的待在籃子裏!

 當天忘了送給小弟媳。回家放進蔬果箱便假裝不記得它,直到那天拉開蔬菜箱已經幾乎沒有蔬菜了,不能再假裝沒看到,才不甘不願的取出來。一邊挑菜一邊清洗,想起不久前才觀賞的影片小森食光。女主角市子在高中時母親不告而別,遺棄了她,從此一人獨自生活。一段一段由食物組成的電影裏,每一段都有她母親的身影,在處理煮食的過程中,她想起了許多母親的細微之處。如清炒芥蘭,她無論如何都炒不出母親煮食的清爽可口。有一天在清洗揀菜的時候,她忽然想,如果把根莖的外皮撕去,也許吃起來就不會有夾纏的口感。她到底炒出了一盤和母親不相上下的芥蘭菜,一邊嚼食一邊想起母親在桌上擺放這一盤蔬菜的時候,她總嫌菜色不多,說她母親煮菜十分隨便,但母親從來不回話。一邊吃,市子一邊默默的說:原來一點也不隨便。

 想到這,我決定也替地瓜葉的莖去皮。向來不愛做這樣的事,指甲縫裏染得黑漆漆,洗也洗不掉,十分難看。一邊剝、一邊想起年幼時,地瓜葉是餐桌上常見的家常菜。母親喜歡在地上鋪著報紙,放上一大把田裏摘來的地瓜葉,十分耐性的一根根去外皮,有時還會留下一側的外皮,把莖截成一小段一小段,變成一串刪節號,把它掛在我跟妹妹的手腕上權充手鍊,她很開心,我們也是。十分微小而日常的幸福。

 坐下吃午餐時,先生見到地瓜葉忍不住又皺眉頭。不能浪費,還是吃下肚吧!何況我費了時間力氣去剝除外皮。撕去粗皮的地瓜葉好入口多了,但味道仍然教人不愛。我邊吃邊說故事讓他下飯,聽著聽著他想起他也曾經幫忙替地瓜葉去皮這件事。這應該是許多人都有的童年回憶吧?

 今天籃菜裏來了一袋野莧菜,我記得十分粗口,也不是家人愛吃的菜。我試試替它去外皮,花了一點時間,但原來折不斷的粗莖,輕輕一掐便斷,看來水嫩可口,不由得期待起上桌後的口感。  

 廚事細小煩瑣,上桌吃飯的人只看到一桌子菜,還時常東挑西揀,完全不知道煮菜的人花費了多少時間力氣才能煮出一頓飯,何況還有事後的收拾整理。作飯,從來都不是件隨便的事,不只因為愛,我甚至覺得,這根本是人生的另一種修煉。

刊於106/09/30 中華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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